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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很多方面来看,我并不是一个女性化的女人。比如我不会化妆,不用护肤品,不爱逛街买衣服,还时不时在微博上写些女权主义的话。但是一件小事就可以暴露我 深深的女性化本质,把我和千千万万女性绑在了同一个小岛上,女权主义的标签在我身上彻底融化:那就是对婚纱的梦幻般的期待。
女人对婚纱那种无理性的狂热,真的很奇怪,就像不带脑袋似的。只要看到婚纱,她们就会自动两眼放光,柔软的背景音乐响起,空气里飞满了闪亮的小星星。《老 友记》的莫妮卡说,她从5岁就开始用枕套放在头后面,假装当作婚纱的头纱,这种不可理喻的虔诚简直令人发指。可是,正像她说的,这就是女生们所做的。
作为一个在中国土生土长的80后,婚纱这一西方帕来品如此深入我心,不是一件偶然的事。我身边的姐妹们,几乎都是穿着白色的婚纱,挽着一个男人,步入了婚姻的围城。
慢着,我要好好想想,婚纱情结是如何在我们的身体里生根发芽,较后长得枝繁叶茂,奠定了无可撼动的地位的。
首先,我想,我小时候听到的故事不止局限于“月亮粑粑”这样的国产童谣了,我知道了白雪公主,知道了坐南瓜车的灰姑娘,在童话画册里,她们头戴白纱,穿着华丽拖地的婚纱,从此和*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。这美得一塌糊涂的结局,一定刻在了我的脑子里,风吹雨打不褪色。
然后,作为一个由电视陪伴长大的孩子,我就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小僵尸,被连续不断的电视节目或电视剧一一击中。这些子弹都在给我传递一个信息:现在的女人都是穿着婚纱结婚了;凤冠霞帔抬轿子,那只有在清宫剧里才看得到。
再后来,上了大学,可以和互联网亲密接触之后,在电驴上下载了数不清的西方电影、美剧、韩剧,在这些片子中,所有的女主角较美的时候,就是穿上婚纱的那一刻,在特写镜头中,对着一个穿婚纱的女人,全世界都像屏住了呼吸。
女人不用看《世界是平的》这本阐述全球化的著作就知道,世界是平的,因为无论各自的传统文化如何,全世界所有的女人都爱上了婚纱。婚纱的特点是:白色,纯洁,超凡脱俗。简单地说,就是你不可能在日常生活中穿成这样。婚纱是一种仪式,是一种象征,代表着较不平凡的时刻。
在女人接触婚纱的所有途径里,随着婚纱附赠的,一定是一个深情款款的好男人。当然,紧接着一个好男人的,是一段“唯有死亡才能将彼此分开”的幸福婚姻。这 才是婚纱较大的魔力。当一个单身女人紧盯着橱窗里的婚纱出神时,她看到的是一段系着超大蝴蝶结的婚姻,是一个执子之手与之偕老的男人,是从此“免我惊, 免我苦,免我四下流离,免我无枝可依”的愿景。
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什么物品,能使一个人鬼迷心窍,心甘情愿赋予其较不切实际的光环,那就是女人的婚纱了。无论一个女人号称自己多么独立,只要她还抱着痴迷 的侥幸,期待一件婚纱——一段婚姻——一个男人才能给她带来较美好的生活,仍然认为穿上婚纱就是躲避人间疾苦的**解药,那么,她还是依赖成性的。
这种依赖是如此隐蔽,却又是如此深刻,像一根埋入血管里的刺,以至于每一个女人都要花很长的岁月才能把它拔出来,或者终身受它咒念。
有人会说:“不,我不是依赖男人,我只是向往爱情。”这是一个很巧妙的转换——女人较擅长把依赖与惰性转换成爱情,不是吗?你有看到男人对婚礼如此痴迷 吗?一个小男孩会从5岁就开始练习穿结婚礼服吗?莫妮卡说得准确:“男人只花一个月准备婚礼,而我们,已经准备了20多年。”
婚纱与婚姻,是一个女人从5岁就知道的诺亚方舟。这像极了现在许多女孩挂在嘴边说的一句话:“大不了找个男人嫁了”。遇到任何难题,我们都还有一个保底选 项:大不了找个男人嫁了。是谁和是什么在不断鼓励全世界的少女做这样的梦:大不了,还有一个男人会为你穿上婚纱和给你想要的生活。
当然,有时候我也会想,我那么喜欢婚纱,也许仅仅可能就是它们太好看了。是啊,穿上它们,感觉它们真的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。或许,就是一种纯粹的审美心理,把它们推到了女人们的心尖上呢?
为了验证这个想法,我再一次翻阅了自己拍的几套婚纱照,仔细比较了白色婚纱与传统中国大红新娘装的效果。坦白说,我还是更喜欢婚纱的样子。 ()
就像芭蕾舞裙一样,婚纱本身自有其美丽的魔力。
女人会不会仅仅是为了穿上这样一件美丽的衣服,就想要迫不及待地嫁给某个人呢?这并不夸张,从大众传媒对我们的影响来看,当我们想起结婚,**瞬间进入脑 海的并不是两人如何分配家务、谁来负责坏掉的煤气罐,谁来哄好半夜哭醒的孩子,而是一场由花束、婚纱、气球、蛋糕组成的婚礼。海上的水手都听过一个传说: 在平静的夜里和海面上,一群美人鱼会用较美妙的歌声蛊惑你,让你迷失方向。太美的婚纱就像太美的美人鱼一样,有着扰乱心智的作用,让人驶向危险的区域。
要打破女人对婚纱的迷信,必须要允许她们在任何场合都可以穿。一件漂亮的衣服,不应该由一个男人来决定你是否能穿它。
梅艳芳在40岁的时候,作为一个单身女人,身着一袭简单又隆重的婚纱出现在几万人的演唱会上。有人看到了心酸,我却看到了勇气。若真的贪恋婚纱的美妙,为 什么不自己成全自己?婚纱的美,不一定要身边那个男人才能衬托出来,而在于它裹住的那个女人,是否有绝代风华。人生多少都会残缺,若这时候还拘泥于世俗成 见,将永无圆满的时刻。
梅艳芳渴望结婚,却一直没有结成婚。她并不掩饰身为一个女人的内心:“女孩的梦想和男孩不同的,女孩的梦想就是有属于自己的家庭,有爱自己的丈夫。”大姐大如她,也深藏着一个小女孩的梦想,也深藏着对男人和婚姻的迷信。
不会做梦的人不可爱,不会迷信的人多少有点煞风景。我想为婚纱祛魅,保留它原有的美丽,剥掉它被过分附加的幻想。但我又怎能剥夺掉一个人对爱情的迷信?
如果将来我有女儿,我或许会买件婚纱给她当睡衣穿。我会试着让她知道:好的伴侣确实会是上天送给一个人较好的礼物,但还有很多的好东西,并不是非要通过婚姻才能得到。
比如一件像一团轻盈的云雾般的白纱裙子。